选择塞罕坝 我无怨无悔
塞罕坝机械林场退休职工 陈彦娴
1964年,我19岁,在承德二中上高三。快要毕业的时候,我们宿舍的六个好姐妹经常在一起谈理想,大家有一个共同的心愿:要像新中国第一位女拖拉机手梁军那样,为祖国建设贡献一分力量!
我家的邻居刘文仕是塞罕坝机械林场第一任场长。听说那里正在开展大规模机械化造林,我鼓起勇气给刘场长写了一封信。信发出不到一个月,就收到了林场的回信,说欢迎我们去工作。就这样,我们放弃了高考,选择了塞罕坝。1964年8月23日,学校给我们开了欢送会。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,迈出了通往理想的第一步!
承德到塞罕坝有两百多公里,我们坐汽车颠簸了两天两夜才赶到林场。记得我们吃的第一顿饭,是黑莜面饼和炒蘑菇,这可是当时林场招待客人最好的饭菜了,可我们都觉得有一股怪味,根本咽不下去。住的条件更是艰苦,房子不够住,大家就住在仓库里、马棚里、窝棚里、泥草房里。夏天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,外面雨停了屋里还在滴水。最难熬的还是冬天,嗷嗷叫的白毛风,吹到人身上刺骨地疼。我们睡在只铺了一层莜麦秸秆的土炕上,睡觉时都要穿着棉袄棉裤戴着棉帽子,早上起来眉毛、帽子、被子上都是一层厚厚的霜。
到林场熟悉了一段时间的环境之后,领导并没有安排我们去学开拖拉机,而是让我们去苗圃学习育苗,我们很失望。领导耐心地给我们讲,育苗也很重要,做好这项工作也很了不起。
育苗确实不是个容易干的活儿,整地、做床、催芽、播种,每项工作程序都有严格的技术要求。为了掌握好播种时盖土的厚度和压实度,我们拿着滚筒和刮板一遍又一遍地练,手磨出了血泡,手臂肿得抬不起来,可我们还是不停地练,直到达到技术要求为止。
那年冬天,我们到马蹄坑作业区清理残木。山上的风特别大,男同志跪在雪地里采伐残木,女同志负责拖坡,就是把残木用大麻绳捆好,然后拖到山下。由于积雪太深根本没有路,拖起来十分吃力,使出浑身力气才能缓慢地向前挪动。工作一整天下来,肩膀被大麻绳子磨得血红,厚厚的棉袄也都被磨破了。就这样,一干就是一个多月,我们累得就像脱了一层皮,等回到总场场部时,大家都已认不出我们了。但是,让我们骄傲的是,我们创下了女同志上山参加采伐作业的历史,男同志能做到的,我们女同志也做到了!
50多年过去了,当年的小树都已经长成了大树,当年的茫茫荒原已经变成百万亩林海,我们所有吃过的苦、受过的累、流过的汗水和泪水,都变成了快乐、骄傲和自豪!
1962年2月21日,《河北日报》刊登了塞罕坝机械林场建场的消息。从那时起到现在,我们对塞罕坝的关注已经55年了。半个多世纪里,新闻里的塞罕坝,常写常新,总有写不完的故事。
门振成是我们报社的一位老记者。1977年他第一次上坝采访,就赶上了罕见的雨凇灾害,让他亲眼见证了塞罕坝人不屈的性格和不垮的精神。
那年10月28日,天气越来越冷。结束了一天的采访,晚上门振成和工人们一起睡在营林区职工宿舍的大通铺上。半夜时分,大家突然被外面爆竹般的响声惊醒,原来,雨落在树上,冻成了厚厚的冰溜子,越压越重,到了晚上,刚刚长成的小树再也不堪重负,纷纷折断,那场景就如同地震一般,地动山摇。
人们呼喊着冲出门跑到山上,用手托起被压弯的树枝,用木棍敲打树枝上的冰凌。可是,一切都无济于事,辛辛苦苦种了15年的林子,一夜之间,损失过半。面对着一片狼藉的松林,不少人失声痛哭。
第二天一大早,所有的人就都默默地上了山。大家流着泪扶起残枝,拖走断木。由于坡陡路滑,一位女职工在往山下拖断木时被砸断了腿,落下了终生残疾。在采访中,门振成记下了一位林场职工说的话:树倒了,还能扶起来;林子毁了,还能种出来;只要人不倒,塞罕坝就不会倒!
我印象最深刻的是,塞罕坝人对树有着常人难以体会的感情。树,是他们的眼珠子、命根子。塞罕坝人给孩子起名字喜欢用林海、建林这样带林字的名字,许多孩子的小名都叫苗苗、森森。人们用这种方式来延续、传承与树的情缘,为的就是让孩子们记住这片林海,记住他们永远是塞罕坝人。
采访中,我还被这样一个细节打动。塞罕坝国家森林公园本来可以承受每年100万人的接待量,可以靠卖门票轻松增加8000多万元的收入,可塞罕坝人却将每年的游客量控制在50万人以内,收入自然也随着减少了一半。目前,这里的旅游开放面积也仅占林场总面积的万分之四。
只要影响到树,影响到绿,影响到造林,影响到防火,有钱也不挣!塞罕坝人把对树、对自然的朴素感情,升华为一种保护生态的自觉。
在塞罕坝采访,我和所有的记者一样,被这片林海、被这里的人们感动着,我们像塞罕坝人种树一样,全力以赴地采访、写稿,为的就是让这个生态文明建设的生动范例,能够感染、感召更多的人一起来珍爱绿色、守护家园。
从一棵树到一片林海,塞罕坝每棵树的年轮里都记录着生态文明的进程。我们用55年的报道,用三代人接力写成的绿色传奇告诉人们:建设生态文明,走向美丽中国,这就是信心,是路径,是未来!